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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博叔游老浏阳——读《蹉跎坡旧事》

2015-11-13 10:51 来源:新华悦读  我有话说
2015-11-13 10:51:06来源:新华悦读作者:责任编辑:王珩

  [高清图集]

  文/雷 颐

  博叔,乡前辈沈博爱先生。两年前,拜读他记述自己一生的大作《蹉跎坡旧事》,惊喜异常。

  之所以惊喜且异常,因为早在近二十年前,我在香港中文大学的《二十一世纪》上发表了《“日常生活”的历史》一文,认为历史研究中,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历史最重要、但也最难研究。传统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,无论是“希腊的崇高,罗马的壮观”,还是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,在史学中占统治地位的如果不是帝王将相,起码也是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,而升斗小民的喜怒哀乐、衣食住行、生老病死则鲜有“问津”。芸芸众生的“日常生活”甚至根本不被记录。然而一旦对“历史”作深入研究或换一个角度,从“日常生活”的角度来看,史书中有时看似“无关痛痒”的一句话或一个抽象的概念后面,往往事关千百万人的悲欢离合,一生一世。其实,这才是历史研究最重要的内容。

  然而最重要的可能是最困难的,难就难在于要让这芸芸众生进入“历史”非常不易。“历史”是由“文献”形成的,无征不立是历史学最基本的学术规范和起码要求,在某种程度上说,没有进入“文献”就没有进入“历史”。然而,某种“历史的局限”却也因此而生。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,青史留名、进入历史的只是“一将”,而那荒郊野岭的累累“万骨”只能无名无姓地任“草没了”,无法进入历史。对平民生活、历史偶有记述,亦因“王者欲知闾巷风俗”;而且,这种专记琐细之事虽然也是为“资治”之用,却并不能享配“正史”的殊荣,只能被“不入流”地称为“稗史”。稗者,卑微者也。

  卑微者的历史当然无足轻重。进一步说,这些“稗史”大多也是“大人物”对“小人物”的记述,“小人物”依然是历史书写的客体而不是主体,由“小人物”自己书写的历史少而又少。而“小人物”自己书写的《蹉跎坡旧事》,对自己经历事件的记述之细,从政治风云到婚丧嫁娶、衣食住行,方方面面都细致入微,不能不令人击节称叹。

  近日收到博叔的《蹉跎坡旧画》,再次惊喜。博叔能写会写,早有领教,没想到还非常能画会画!

  这本《蹉跎坡旧画》收入博叔历史数十年创作的百余幅钢笔画,忠实记录了他的家乡,湖南浏阳的古建、古宅、古桥、古井、古民居、古街古巷、古渡口码头、古墙、古树……留下了即将逝去的乡土中国的一帧缩影,一幅地域文化缩图。慢慢品读这帧帧幅幅,犹如跟随博叔进行了一次深度的浏阳文化之旅。

  小小浏阳百余年间,可是人才辈出。欧阳中鹄、谭嗣同、唐才常、陈作新、焦达峰、胡耀邦、王震、宋任穷、王首道、杨勇、欧阳予倩、娄师白……盖因文化底蕴深厚矣。名人故居、牌坊门楼、书院学校、寺观道院、宗祠文庙、公堂会所,不一而足,尽入博叔画册。

  因研究关系,我最感兴趣的是谭嗣同创办的“兴算馆”。湖南是戊戌维新时最活跃、最富生气的省份。而湖南的维新运动,就是从1897年谭嗣同在家乡创办的“兴算馆”开始的。谭嗣同在给湖南学政江标、老师欧阳中鹄的许多信件中,细论“算学”对中国、对中华文化的意义。他认为算学是其他各门学问的基础:“盖以西国兴盛之本,虽在议院、公会之互相联络,互相贯通,而其格致、制造、测地、行海诸学,固无一不自测算而得。故诸学无以致富强,无算学则诸学又靡所附丽。”他还对夷夏观念作了令时人震惊的新界定:“夫华夏夷狄者,内外之词也,居乎内,即不得不谓外此者之为夷。苟平心论之,实我夷而彼犹不失为夏。中国尝笑西人冠服简陋,西人即诘我之发辫有何用处,亦无以答也。无怪西人谓中国不虚心、不自反、不自愧、不好学、不耻不若人,至目为不痛不痒,顽钝无耻之国。”认为“我”才是不文明的“蛮夷”,“彼”才是文明的“华夏”。他强调中国变法要从“士”开始,而“从士始则必先变科举,使人人自占一门,争自奋于实学”。实学的基础,就是“算学”。

  在他的理论建构中,“学”是基础,然后可进于“政”,再后进于“教”。“学”的目的是求真,“政”的目的是兴民权,“教”则是“总括政与学而精言其理”。而“教之真际,无过于五伦”,其中之一是君臣之伦。对此,谭进行了猛烈抨击:“今日君臣一伦,实黑暗否塞,无复人理”,皇权至高无上。他认为皇帝与臣民的关系应当是民择君而非君择民,因为:“生民之初,必无所谓君臣,各各不能相治,于是共举一人以为君。夫曰共举之,亦必可共废之。故君也者,为天下人办事者,非竭天下之身命膏血,供其骄奢淫纵者也。”原来,他大力提倡“算学”的根本、最终目的,是为了将“皇权神授”的传统国家观改为“皇权民授”的现代国家观。

  虽然研究谭嗣同的思想,他的“兴算”思想与国家观念等等,但我从未到过浏阳,未见过“兴算馆”。从博叔画册中,我第一次看到了“兴算馆”,原来是非常普通的两层砖木房屋。然而,就是这普普通通的房屋,却蕴藏着谭氏改变中国士人、改变夷夏观念、改变中国传统皇权观的惊天秘密。

  著名的法国年鉴学派强调,历史学家必须扩展自己的视野,利用人类的一切创造物作为自己的史料。从这种“史观”出发,一磅胡椒的价格,一纸通知,一个项圈……这些过去无价值、不保留的“材料”,现在都获得意义,都成为重要的“史料”。博叔的《蹉跎坡旧画》中,一定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和密码,供有心者解读。

[责任编辑:王珩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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